“喂,儿子吗?我今天中午有空回家吃饭,你可回来”艾天一对着电话里喊。他这两天实在太忙,声音都有点哑了。
艾天一很着急,儿子都三十了,还没跟他正经谈过找对象的事。他艾家可是三代单传啊。儿子艾单呢,大学毕业后,在机关里坐两年班,就自谋职业了,跑到市里有名的金笔厂当业务经理了,一天到晚都在外面跑推销。
“儿子,把你们厂的‘有神’牌钢笔拣好的给我买两支,再上街去给我买两瓶碳素墨水。”一口老酒下肚,艾天一开腔了。
“咦,爸,您不是嫌钢笔灌水烦神吗?您不是说碳素墨水好堵塞笔管、写字时下水不畅而有碍于您的‘泉涌’之思了吗”
“你给我少贫嘴!我跟你讲,我从今天开始,再也不用圆珠笔批文件了。今天我可是被人上了一堂生动的课了”
“爸,谁给您上课、都讲的是什么内容呢?”
“好。你们仔细听着。你们都知道,我是用习惯了圆珠笔了的……”
“你又来‘忆苦思甜’了。你这事啊,也不知说了多少遍了,我耳朵都听出老茧来了。不就是那年你刚参加工作时,为当时的市委书记起草份创办第一所高校的报告的事嘛,你当时只有沾水笔,后来书记看你写几个字沾一下墨水的难受样就给你一支圆珠笔,你才真切体会到用圆珠笔写字的那个顺畅劲啊……”
“对、对,还是老婆子知晓我。我上午抽了个空到我们学校的档案室去查几个材料。没一会儿党办主任也‘跟踪’来要我签几个文件。我顺手就拿出‘老伙计’落笔了。刚签一份,旁边一个姑娘就说了,书记,您不能用圆珠笔签文件。我一看,不是刚才给我查档的小党同志嘛。我正要问原因呢,党办主任却已在责怪她没礼貌了。别看姑娘外表很文静,可她那得理不饶人的劲儿可真足呢。我仔细听了一下,姑娘的意思我逐渐懂了,说圆珠笔写的字不耐久,日子一长,温度一变化,字迹就会??、模糊……”
“这倒是真的,看你书柜里那些书上的眉批,现在有许多都模糊一片了。”
“自己的书、自己写的观后感损坏了倒无所谓,我现在身为学校的书记,签批的文件,学校都是作为重要的档案永久保存起来供后人查考利用的。你们要知道,保存学校的档案就是保存学校的历史。我这不是抬高自己噢,档案工作就是这么要求的。再说那姑娘说着转身从柜里拿出一个卷宗,打开后从里面拿出一份档案递给我,我一看:《关于创办××××学校的报告》,咦,这不是我起草的嘛。我就问它怎么到了学校的档案室里来了,她说学校为准备写校史而专门从市档案馆借的。我看到我的手稿还附在后面呢。可是糟糕了,那圆珠笔迹已??得不成样了。看到我不吭声了,党办主任也不说话了,那姑娘呢,也红着脸,一声不吭……她在等我做决定呢。我说,好吧,我今后再也不用圆珠笔了。这些文件你先拿回去,等我买了钢笔再签。我话刚完,那姑娘递给我一支钢笔,说,书记,您要买钢笔就买这种吧。我一看,‘有神’牌。我说,好吧,顺手写了几个字,你别说,还真好用。临走时,一面感谢她给我上了很好的一课一面问她我写的那份手稿可有补救方法。她说有,说陕西档案局有个叫李玉虎的同志研究出了一种恢复字迹的溶液,档案室正准备请党办主任批款购买呢!我就对主任说,就在我的特支费中开支吧,也算是我的将功补过……这真是隔行如隔山啊”
“爸,您说的是党安媛,她在向您推荐‘有神’钢笔?”
“对。怎么,你也认得她?哦,对了,她推销的是你们厂的钢笔嘛。嗯,她难道是你们厂的兼职的推销员?”
“不、不,她是义务推销员。爸,她今天给您上了一课,您对她的印象怎么样?”
“嗯,这是个好同志,能坚持原则,对工作认真负责、一丝不苟……”
“是吗?那我晚上邀请她到我们家做客怎么样?”
“做客?你爸已经在工作上感谢她了,怎么,你还嫌你爸‘礼贤下士’不够哇?”
“老婆子,你慢着,我在想啊,你儿子恐怕已给咱俩设下‘埋伏’了。好你小子,你是不是跟党安媛同志处上对象了?”“啊!真的?儿子,你怎么不早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