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汝河的姑娘们很喜欢到南方去打工。因为她们觉得在湾里整天都是吃苦受累,南方到处是票子。她们都一拨一拨地跨上了南下的列车。玉坠儿也很想去,因为春节时她对从南方回来的姑娘们身上穿的服装、耳上垂的耳环以及她们在南方到底都干点啥儿问得很仔细。
狗子因为盗窃问题怕派出所修理他,曾经以打工为名到南方躲避过三年。后来不知为啥回来了。有一天我问他说:“狗子,南方真的票子像树叶子一样到处都是?”狗子说:“瞎说!南方人生活节奏很快,效率很高,相对来说比咱北方富裕一些。但从另一方面来说,南方人累得很,咱北方人刚去往往会吃不消的,那钱根本不好赚的。”我说:“你胡说,南方那钱不好赚,咱村的姑娘为啥一拨一拨的都南下了?”狗子笑了,说:“那是。在南方,女孩赚钱很容易。”
第二天,我找到玉坠儿说:“你去吧,很多东西在北方是一辈子也不可能得到的。在南方,女孩赚钱很容易。”
“我不去。听她们说在玩具厂里的活儿也不轻松,一天要干十多个小时,累死人了。”
我说:“在咱们湾里呆着不累,可你怎么不穿名牌时装,戴金银首饰?”
玉坠儿说:“你真的希望我去南方赚钱?”
我说:“是的。”
玉坠儿娇嗔着说:“那你今晚得要了我我才去……”
春节时,姑娘们像候鸟一样都回到了汝河湾。唯独不见玉坠儿回来。问她们才知道:玉坠儿跟厂子里流水线上的线长交上了朋友就不回来过节了。
我的脑袋轰的一下就涨大成了装粮食的斗。我就问了那家玩具厂的地址,坐上了去南方的列车。
东拐西拐,左问右问,还真的找到了那家玩具厂。找到玉坠儿我问:“你怎么春节也不回去?”她说:“回哪里?”我说:“回哪里?回汝河湾!”想不到玉坠儿却大笑起来,笑过后她说:“回汝河湾?汝河湾有什么值得我回去的?在这里,女孩赚钱很容易,汝河湾能让我比这里更能赚钱吗?”我说:“玉坠儿,你怎么坠落成这样!”她说:“我的前任男友,我给纠正一下:那不是‘坠落’是‘堕落’。‘坠落’是物体失去支持而自由下落;‘堕落’是形容人的思想和行为向坏的方面滑落,特指人们的生活作风糜烂变质。这两个词的指谓范围有质的区别。你刚才的意思是说我目前已经‘坠落’还是已经‘堕落’?”
我气急败坏地指着玉坠儿说:“你……”
正在这时,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开门进来了。玉坠儿拉着那人的手说:“阿仔,你怎么才回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就是在我们北方那个兔子不拉屎的汝河湾来的我原来的男友,叫什么来着?对,想起来了,可能是叫够剩吧。挺好的一个人,又实在又老实,老实加实在,会种萝卜和白菜。”说完呱呱地大笑起来。
那个叫他妈的阿仔的倒客气:“幸会幸会,阿兄在何处发财呀?”
我无心跟他们这些不要脸的东西费口舌,摔门跑了出来……
回到湾里我一百遍一千遍地想,玉坠儿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说变就那么快地变了呢。钱可是好东西,国家把工作中心转到抓经济上来,按咱老百姓的理解不就是一个心眼去赚钱吗?国家赚了钱才能建设这个建设那个的,个人赚了钱才能提高生活水平。可你阿仔赚钱是赚钱,你拐我的玉坠儿干吗呢?你玉坠儿到南方去赚钱,怎么能不顾廉耻地跟外边的人胡搞呢?他阿仔能真心待你?
玉坠儿去南方两年的时候,玉坠儿她爸把家里的土屋扒了,盖起了两层小楼,修了高高的大门和院墙。
最近,听村上的人说玉坠儿带着一个两岁多的小孩回村了。还说是那个阿仔抛弃了玉坠儿。玉坠儿不离开,是阿仔赔偿了玉坠儿五万元玉坠儿才同意离开的。
有几次我趁着夜色在玉坠儿家的院墙外徘徊,想听玉坠儿说话的声音。可总是惹得她家那条小黑狗狂吠不止。
我想,说不定哪一天,我非要闯进玉坠儿家,问问她是怎样由女孩变成少妇的,重点是问问她在南方女孩赚钱是不是真的很容易,这两个问题一定得问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