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亨酒店是鲁镇的酒店中较早转行作PC生意的。和别处不同的:当街一个曲尺形的大柜台,柜里面预备着各色芯片,可以随时攒机。买机器的人西装革履,多是携器带子,好象过节一般。其实什么不懂,都是挨宰的命。若短衫短裤,趿拉着拖鞋来装机的,必是那晓事的主儿,揩一分钱的油都难。
本以为大约孔乙己的确死了。有好几年没见了,想那酒钱也落了空。
中秋之后,秋风是一天凉比一天,看看将近初冬。一天的下半天,没有一个顾客,我正合了眼坐着。
“来一块赛扬。”这声音虽然极低,却很耳熟。看时,那孔乙己便在柜台下站着。他脸上黑而且瘦,已经不成样子;穿一件破西装,趿拉着拖鞋。见了我,又说道:“来一块赛扬。”
掌柜也伸出头去,一面说,“孔乙己么?你还欠十九个钱呢!”
孔乙己很颓唐的仰面答道,“这……下回还清罢。这一回是现钱,片子要好,别拿水货来唬我。”
“孔乙己,你不是被打断腿了吗?”掌柜问。
“我看了大夫,大夫说这是骨质疏松症,得补钙。自从我服用的XX厂的XX钙后,腰不酸了,背不疼了,腿也好了,走路也有劲了。”
掌柜讪讪着走开去。
孔乙己转头对我说道:“你学过电脑么?”我略略点一点头。他说:“学过,……我便考你一考。赛扬是哪个公司出的?”
我想,讨饭一样的人,也配考我么?便回过脸去,不再理会。
孔乙己等了许久,很恳切的说道:“不知道罢?……我教给你,记着!这些应该记着。将来做掌柜的时候,写帐要用。”
我暗想我和掌柜的等级还很远呢;又好笑,又不耐烦,懒懒的答他道,“谁要你教,不是英特尔么?”孔乙己显出极高兴的样子,将两个指头的长指甲敲着柜台,点头说,“对呀对呀!……赛扬有四样主频,你知道么?”
我愈不耐烦了,努着嘴走远。
孔乙己想在柜上写字,见我毫不热心,便又叹一口气,显出极惋惜的样子。
邻居孩子听得笑声,也赶热闹,围住了孔乙己。他便一人一张倒版光盘,宝贝系列图文版。孩子仍然不散,眼睛都望孔乙己。孔乙己着了慌伸开五指将口袋罩住,弯腰下去说道,“不多了,我已经不多了。”直起身又看一看,自己摇头说,“不多不多!多乎哉?不多也。”于是这一群孩子都在笑声里走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