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以为我要跟您说个礼轻意重,情深意长的故事。这世上以讹传讹弄巧成拙弄拙成巧张冠李戴黑白颠倒的事儿海了去了,就连孟子也叹曰,“尽信‘书’,则不如无‘书’。”你以为孔融让梨,张良拾鞋的故事就是真的么?
嘿嘿……
果真如此,孔融早该是个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圣人了,应该和西洋圣人差不多,给人打了左脸再把右脸凑过去,怎么后来就“恃才负气,……言论往往和传统相背,……多讥嘲之辞”(《辞海》)而弄得身首异处呢?再说黄石公,如真有什么《太公兵法》,怎自个儿就不去出仕?说是归隐山水,又靠何为生?
却说“千里送鹅毛”这故事,原是说一个叫缅伯高的边远地区使臣,背了只天鹅去长安进贡。路上鹅毛弄脏了,他就在沔阳湖边打开笼子,让天鹅下湖洗洗羽毛,不料天鹅展翅飞去,缅伯高遂倒在湖边大哭一场,后来急中生智,捡了根羽毛去长安进贡,居然受到唐皇嘉奖,传为佳话。现代人多以“千里送鹅毛”来替自己的薄礼粉刷一番。
如仔细推敲一下,就会发现此典故和事实大有出入:缅伯高既能想出这“千里送鹅毛”的绝句来,就不该笨到会让天鹅出笼子下湖去洗澡。试想那天鹅乃是贡品,一有闪失可是掉脑袋的事,会如此大意么?说来有些荒唐,不过事情的经过恐怕是这样的:话说大唐盛时,真个海清河晏,华夷归心。各地来长安进贡的使臣络绎不绝;或金珠彩缎,或奇石异玉,把个圣明的唐皇也弄得眼花缭乱。见识多了,便渐渐挑剔起来,贡品如不新不奇不异,就随便收下,也无半点赏赐褒奖。使臣便只得盘算来年如何采得些新奇物品以博得圣上开颜,好升官发财。
一日,离沔阳湖不远的官道上走来了一位身背竹篓的精瘦老者,约五十余岁,留一络山羊胡子,眼小而狡黠,满脸怨恨。不用回头他就知道背篓里的扁毛畜牲正以高傲得意的眼神打量自己。他不由得自怨自艾:好不容易用了些水磨的工夫才把张寡妇的心给弄活了,不料让大人叫了去谋划贡品之事。也该着自己嘴臭,说圣上什么贡品没见过,非得送上一样与众不同的,圣上才会看重大人。又说,常言道,“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想来那天鹅必是稀罕珍贵之物,大人何不将后院池子里那只黑冠大白天鹅献给圣上,保不定会龙颜大悦,让大人官升一级。大人听后连连称赞,便立马要自己亲自背上这畜生上长安去。咳,他奶奶的!如今找了这个木梢背,况且长安又山高路远,背了这二十来斤的畜牲日夜兼程,真是苦不堪言!这畜牲更是一副幸灾乐祸的眼神,还不时地扯一扯长脖子上的大红缎花,以示身价不同。“看我不把你这挨千刀的贱脖子在湘妃竹上绕一圈,再打个结”,缅伯高恶恨恨地骂道。
如此一路灰头土脸,到了沔阳湖边时,缅伯高的脚上已打起了水泡,麻搭耳鞋也磨穿了一双。想想离长安路途尚遥,缅伯高不由得气馁之极,便解下竹篓,一屁股在湖边坐下。越想越气,便重重踢了一脚竹篓,天鹅昂起脖子,大叫几声以示抗议。缅伯高悻悻然,掏出干粮吃了起来。那鹅也伸长了脖子,摘吃篓边的嫩草。缅伯高一边吃,一边咕溜溜地转动着小眼。他忽然停止咀嚼,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脸上渐渐露出了得意的笑容。那鹅注意到了这反常现象,便以警惕的眼神观察缅伯高。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使它心里有些不安。
缅伯高站起身来,将竹篓藏进芦苇深处,然后四面眺望了一下,见到湖西不远处有面杏黄旗高高挑起,上书一个大大的“酒”字,便向那里走去。那天鹅在苇丛里等了好一会才见缅伯高哼着小曲一步三摇地走了回来。缅伯高将一壶高粱酒和一小瓦罐酱油放在地上,不无得意地用阴险的目光打量了一下天鹅,那鹅不由得起了一身鹅皮疙瘩。奶奶的!事情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缅伯高采了些嫩苇心,又在水边挖了些淤泥,将天鹅从篓里提出来,用一细股麻绳将天鹅的翅膀和掌牢牢捆住,拔了一根羽毛放进怀里。然后他便开始用嫩苇叶将天鹅细细包裹起来,完了再抹上一层淤泥,之后便再是苇叶加淤泥,将天鹅变成了一个大泥球,仅把嘴露在外面,又在屎眼留一小洞。干完这些,缅伯高搬来三块大石,排成品字行,又捡来一大捆干芦苇杆子,将大泥球卡在石头中间,用火石引了火,开始烤那泥球。天鹅至此方知陷入绝境,便张嘴大叫,还没来得及出声,便被缅伯高不失时机地灌了一勺掺了酒的酱油。又咸又辣,便哑了鹅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