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这么对十二岁的女儿讲的:妈带你打工去。尽管正打算升初中的女儿一千个不愿意。还是跟着来了,狐疑的和她站在河滨公园的甬道上,盯一块树荫上的石板及一个男人。
那个中年人蹲在石板上涂涂抹抹。三两支烟工夫就赚了十元,看得她浑身不自在--原来那块石板是她的。城里寸土寸金,她好不容易相中的这块石板值多少钱呢?可以这么说,老家那栋小楼便是她给变出来的,她胡乱往手臂上缠满涂了红墨水的绷带,编一个突遇车祸无钱回家的悲惨故事,那钱就源源不断的来了;第二天戴个假发套,自己都觉得风烛残年,唠叨着儿子不忠不孝,效果更加......石板见证了她高明的演技,也激起了她更宏伟的构思,俊俏的女儿忘这儿一站,肯定会更快奔小康吧她脑子一热便把女儿骗来了--弄钱比读书实在的多。
妈,你打工的地方究竟在哪里?女儿有些茫然。一把如意算盘被中年人搅打得一塌糊涂,她差点就叉腰骂街,想想忍了,这毕竟不在乡下。她按住性子绕到他的身后去,一看冷笑了,嘻,这招还挺不错。下岗收入锐减,儿子求学心切,当街为你画像。十元一个希望。本来她还在长途车上盘算女儿扮个失学少年还是父母离异的,城里人统统捷足先登了。原来谁都会骗。嘻,等我明天来挤掉你的希望。她咬咬牙。
笃笃笃,有个拄拐杖的老头颤巍巍出现了,她忙拉女儿退到一边去。这老头老眼晕花,经常往她面前的破盆里丢下钞票,是她唯一记得准的好心人。她死盯着老头的一举一动。
老头费了老大劲儿看清男人在干什么时,摸索着坐在石凳上,沙哑起嗓门到:给我画张像。她听着心里泛起一阵阵的不舒服仿佛属于自己的东西被人一把抓走了,不由的靠前几步想阻止什么。大爷,你坐会儿这就给你画。中年人百忙中抬起眼,奇怪的看着神色蹊跷的她,你也要画像?她白了他一眼,怪声怪气的,骗我的人还没有生下呢,你这一套!
中年人痛苦的垂下眼睛,笔头停了几秒钟。
该!谁让你抢人家地盘呢?她在心里很解气,莫明奇妙的一撸袖子。
妈,你看,他在哭。细心的女儿扯扯她的衣袖,掂起脚来小声耳语,正在酝酿最刻薄语言的她愣了愣斜眼过去,奇怪,雪白的画纸上真落下几滴泪珠。没用的家伙!她鄙夷的想,不过也没了干仗的劲头,冷冰冰看画纸上逐渐活灵活现的老头儿,那双眯缝着的眼突的让她不安生了,下意识的转开目光。
大爷,你看还行吗?中年人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的把画相呈给老头,粗粗的炭笔便咕噜噜的滚到她脚边了,反应特快的她抬腿将它踢到路边的草丛里,把女儿看的瞪目结舌,妈妈你,.....而她的注意力已经被老要儿那个黑不溜秋的手绢包吸引了,他打开外三层里三层,在大把面额不一的钞票里准确的抽出最大的20元,弄的她紧张万分,脱口喊到,大爷,你可看清了。
我知道,我就要给他20元。给孩子买两本书也好,老头儿嘟嚷着。
她急的一剁脚,也许他是个骗子呢。
已经挪出好几步的老头儿回过身来,大量她一阵,嘴角浮出一丝笑意,你要还站在石板那儿,我也给你钱,直到,你把你闺女送进学堂,围观的人目送老头儿远去,再回头是,发现她已经不见了。
离那块石板很远很远她才停止了奔跑,惊魂未定的靠在一棵树上,那老头居然一直认得她,看样子该换个地方了。好半天,她擦想起什么来,冲女儿强打起精神,说,这城里到处都有妈打工的地方,跟我走吧。